《ZJU 校歌》

历史的传统当然是已经断裂了。

《ZJU 校歌》

这个月打算用《 ZJU 校歌》水一篇。实际上我早就想说说《ZJU校歌》,但因总有一些忝列门墙之感,唯恐说来见笑。

名曰说说,我也不懂音律,所以就是说说歌词。我认为这个词很好,如同竺可桢老校长当年所说的“含义深远”,不仅是ZJU校风的体现,也是江南地区深厚的学术传统的体现。

首先说说大概情况。《校歌》没个名字,就叫“校歌”,或者按照古老的传统以首句为题,叫“大不自多”。其创制过程,按照官方的说法:

1938年11月19日,在广西宜山,竺可桢校长主持校务会议,会议决定以“求是”为浙江大学校训,并决定请著名国学家马一浮写校歌歌词。 马一浮作的这首歌词,因为引用了较多的古典,用的是文言文,不太通俗,且读起来有时比较拗口,竺校长曾考虑改写,但他又觉得,马老作的歌词虽文理艰深,但含义深远,很能体现浙江大学所追求的求是精神,因此,这首“大不自多”歌仍请著名作曲家、当时的国立中央音乐学院的应尚能教授谱曲,并经校务会议通过,正式定为浙江大学校歌。(出自 ZJU 官网的相关页面。)


其次把歌词列出来。这里姑且也给出音视频

其歌曰:

大不自多 海纳江河

惟学无际 际于天地

形上谓道兮 形下谓器

礼主别异兮 乐主和同

知其不二兮 尔听斯聪

国有成均 在浙之滨

昔言求是 实启尔求真

习坎示教 始见经纶

无曰已是 无曰遂真

靡革匪因 靡故匪新

何以新之 开物前民

嗟尔髦士 尚其有闻

念哉典学 思睿观通

有文有质 有农有工

兼总条贯 知至知终

成章乃达 若金之在熔

尚亨于野 无吝于宗

树我邦国 天下来同


然后我会大致翻译一下这个歌词。所谓大致翻译,是说由于我能力不足,不能做到一字对一词地翻译——也就是说不能用我的翻译去反推原文中的具体字词的意思——而且也懒得细细查考,其中还有一些我的私见(若是查考,私见也就消解了)。上面提到的官网页面上也有校方提供的翻译可供参考。

大概是说:

广大却并不自以为多,大海接纳所有的江河。学问之事没有尽头,但也无非就在天地之中。天地之中,形而上的东西古人称作“道”,形而下的东西古人称作“器”。古人还用“礼”来管理社会中的“区别”,用“乐”来将社会团结起来。如果能明白这两对概念其实是同一的,你们也就开窍了。

我们的国家有一所大学,在浙水(即钱塘江)之滨。它曾经叫做“求是”(指晚清建立的求是书院,国立浙江大学的前身),实际上是希望你们追求真理。既要自己克服诸多的困难,也要有师长给出一些指教,便能看到学问的机理。不要说什么是已经不能更改的“正确”,也不要说什么是顺理成章的“真实”;没有变化就没有继承,但没有旧的作为基础也不会有创新的可能。如何创新?发明新的事物,启蒙我们的人民。想来这些话,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听得很多了。

数说我校的学术体制,要教导学生思想敏锐、融会贯通。我们有文法、有科学、有农学、有工学。既要接受通识教育,也要在某一领域有专长;既要认识学科的全貌,也要了解最新的进展。经过一段时间的教育学习,你们都会学问通达,就像真金浴火,淬炼成器。如果在某些方面有了建树,不要保守在自己家族,用来建设我们的国家,协调世界的诸国。


最后来说一些我的看法。其中有一些东西不是很符合我们今天的现代世界的精神——比如他说“道”“器”、“礼”“乐”的“不二”,我觉得其实内核是“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一套思维。但是其中谈到学习与教育方法的部分,要么是朴素的道理,要么是今天看来也不过时的理念。尤其是“无曰已是,无曰遂真;靡革匪因,靡故匪新”这几句,我觉得在今天或许更值得多多思考。

再有是这歌是1938年作于广西,也就是浙江陷落,学校西迁的时候,但其中谈及家国也就“树我邦国,天下来同”一句。空谈爱国无益,大学生潜心学习,德才兼备的人材多了,国家自然强大。

另一方面也就是说,这歌本是民国的国立浙江大学的校歌。人民共和国的ZJU把它继承下来,我希望不要只是用来夸耀历史的传统,因为实际上历史的传统当然是已经断裂了。

向上追溯,国立浙江大学直接继承自晚清杭州知府林启创办的求是书院,这其中也几经波折。再向上说则是江南近千年深厚的学术传统。

向下说,国共易代之后,1952年“院系调整”,按照学习苏联的专门学校的原则,原本的国立浙江大学与本地的另外几所学校一起被拆分混合为几所专门学校,还有一些据说是给了复旦。

在这个时候还有一条原本独立的传统汇入进来,就是今天的之江校区,原本是晚清民国时期的一家独立的美国教会大学,一所文理学院。据说可能是中国境内第一所现代意义的大学。国民政府败退之后,该校在香港设立分部,后来加入香港中文大学。本地的校舍最终被浙江政府接管,美籍教员回国。

改革开放后,又要重新建设综合大学,以玉泉校区的老浙大为核心,兼并了原本拆分出去的一些学校,又大兴土木,形成了今天多校区的ZJU。

写作这歌词的新儒家的马一浮先生,若是泉下有知的话,如何看待自己的晚年经历,如何看待今日的中国,又如何看待今日的ZJU呢?